迈奕从来都不知道水声哗啦啦的,居然也会让他如此难堪。滴滴水珠落入池中,都像是勾起他的心弦,在他心尖上挠痒痒。但很快,他就没了这闲情雅致去细细品味。林云熙抬起一条腿跨出浴桶,撩起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至脑后,一只玉手搭在屏风上。雪白的皮肤被热气蒸透出粉红,指甲也是圆润淡粉色的。
林云熙身上披着一件麻色的袍子,一边擦拭头发上的水汽,一边向床边走去,殊不知屋内还躲着个人。迈奕情急之下一翻身就滚进了床底,灰蒙蒙的,他不得不捂住口鼻才勉强压下想要打喷嚏的冲动。只见一双纤纤玉足踏在木地板上,吱嘎吱嘎的晃得他心恍。
“嗯?”林云熙似乎是发现了什么,径直朝门口走去——原来是迈奕进屋时没有关好门,门板被风吹得晃晃悠悠。他合上门,躺在床上。
天色逐渐转暗,屋内只留下一盏烛灯,迈奕僵硬地躲在床下,不时从头顶传来翻书的声音。他完全失去了出去的时机,早知道当场就该承认自己擅闯闺房的罪行,就算是下跪给林云熙道歉,也好过在床底受刑啊!他听着林云熙轻轻的鼻息,如此在内心痛骂自己的肤浅和愚蠢。
与此同时,林云熙看完半本《佰草集》,吹灭了台灯。他推开窗户,客栈后面是一片树林,挂在屋檐上的风铃泡了花椒水,起到了驱虫的作用,因此即使开创乘凉,屋内也不会有一只蚊虫。晚风拂过他的脸颊,他将一屡青丝别至耳后,叹了口气。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和那突然冒出来的“阿笼姑娘”扯上了关系。最初只是见人遇到麻烦,下意识就出手上前搭救,紧接着这阿笼属实是不把他当外人,吃饭不说,还硬是要与他一同前往稻酩村治疟。不过他也不好拒绝,不只是因为救助苍生这件事上自然是少一人不如多一人,更因为阿笼那性格像极了他师哥——热情、开朗,还有些几乎说得上是冒失的不拘小节。他可从来没见过能被割了头发还不落泪的姑娘,更别提敞开胸襟也毫无所觉了。一旦产生了两人有所相似的错觉,紧接着许多细节也变得“可疑”了起来,比如她嘴角的那颗痣,再比如说话时常常盯着天花板,就好像上面写着小抄似的,无一不像极了他那大大咧咧的师哥。这些相似点时不时冒出来,扰乱他的心神。
他望着夜景,不由皱眉。他心里有些猜测,但这次游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。况且……
他阖上眼皮,一只胳膊依在眼上遮去月光。
可到了次日,阿笼满头灰尘,面上还粘着木屑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他惊愕地掏出帕子递过去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“哈、哈哈,我今早想去林中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入药的材料,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,就弄成了这副德行。”迈奕随口掰扯。他刚才趁着林云熙出门的空隙,一个跟头从窗户翻到了一楼,又飞奔绕着客栈跑了半圈,装出一副自己早就等在门口了的模样。他借着挡太阳的动作擦了把汗:“你昨晚休息得怎么样?”
“呃,挺好的。”林云熙说,“倒是你,眼底青黑,气色不佳。是昨夜发生了什么吗?”
迈奕哪能告诉他自己在他屋的床底下,和自己的心上人隔着一层窗板,心脏哐哐乱撞了一整晚?他干笑着挠了挠鼻子,摸了一手灰:“嗐,我就长这样儿!你别担心我了,稻酩村离这儿走路得大半天呢,考虑到七七八八的,估计得晚上才能到了。咱还是快点出发吧!”他胸口砰砰撞得慌,好在林云熙没有多问,两人提上为数不多的行李就出发了。
一出客栈,就撞见一个高壮的大汉。与他的体格相比,他的举止和表情简直说得上是“娇羞”,并拢的双腿,收在身后绞在一起的手指,还有脸上的一抹红晕。他盯着林云熙,咽了口口水,开口就是一口粗狂的乡音:“多谢二位恩人昨日救命之恩!”
林云熙一愣,这两天还什么都没做呢,怎么屡屡成为“恩人”。他收敛地微微点头,算是打了个招呼。那大汉脸更红了:“我叫李大牛,是这片儿的地主长子,敢问恩人大名?”他显然对迈奕没什么兴趣,全程都将眼神死死锁在林云熙身上,“若是有什么需要,我李大牛在所不辞!”
简单地说明了来意,李大牛一拍手:“那好啊,我一声下去,就能叫到十几个郎中。我让他们跟着你去治病呗!”
然而林云熙却回绝了他的好意,李大牛一下子是落了下来,就听他说:“但如果可以的话,我希望你能借我十个农民。我想想……”他抬头看了眼天,掐指一算,“大约十日后,让他们来稻酩村。”
李大牛一头雾水,但看着林云熙那张脸,也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。这可气死了一旁的迈奕。他眼睁睁地瞧着李大牛凑到林云熙面前装大尾巴狼,却碍于现在这具身体,他无法正大光明地拦在两人之间。他只好抓着林云熙的胳膊:“林公子,咱们快点儿去稻酩村吧,这病可不等人呐!”李大牛这才反应过来,虽有不舍,也只好可怜兮兮地目送二人离开。
由于疟疾,镇上切断了一切前往稻酩村的交通手段,于是两人只得步行。一路上烈阳高照,将两人烤得口干舌燥。迈奕从兜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