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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猜想(24 / 50)

紧抱着他:“你肯定能考上。”话虽如此,心里想的却是,如果考不上,章途是不是就可以留在队里,留在农场,留在他身边?

章途并不知晓怀中人的真实想法,听到江宁川这么信任他,想起以前老林说过的江宁川对他的“迷信”,只感觉全身的筋骨和血液鼓胀起来。他本来就有坚持学习的习惯,眼下的斗志心性更加昂扬。

鲁迅先生说过,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,只要愿挤,总还是有的。章途这一个月以来,把教学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复习,争分夺秒,废寝忘食。江宁川从未看见过章途在一件事情上投入过这么多的精力与热情,就好像在燃烧,不知疲倦地燃烧。

不仅仅只是章途一人,所有的知青们,在田间劳作的间隙都会见缝插针拿出一本书来,大声朗读,或是念念有词。以前早上能多睡会儿是一会儿,现在天不亮就起了床,在院子里跺着脚,仰头背诵昨晚睡前记的知识点。

天气已经越来越冷,棉衣经历了八个月的在衣柜里的不见天日,又回到了人们的身上。

公历年当中的最后一个月份到来了。

后来有很多人回忆这个冬天,全国各地,从西藏的日喀则到云南的西双版纳,农场、工厂、兵团,共有五百七十多万人走进了高考考场,被中断了十一年的高考制度,它的齿轮终于再次转动。

章途考完回来,江宁川问他:“考得怎么样?”

章途摇摇头,反应很平静:“不知道,等结果吧。”

王晓声扯着自己头发懊恼:“一开卷子,突然短路,脑子一片空白了。”

赵知蔓在一边冷笑:“让你复习的时候三心二意,给你划的重点记了几个?”

有人欣喜有人叹气,有人说着明年再来。

一九七七年就是在各人围绕着高考这个话题所产生的讨论中过去的。

邮递员骑着自行车,一遍遍打着响铃,围着村子转了一圈,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。他最后停在田间,高举两封挂号信,喊出了宋垚和章途的名字:“有你们的挂号信,快来签字!”

小学校已经放了寒假,章途没有了教学任务,自然也要跟着其余人一起参与劳动,他听见邮递员的话,与宋垚对视一眼,擦擦手走上田垄。已经有眼尖的好事者看清楚了信封上的字,大叫道:“是录取通知书!”

一石激起千层浪,其余人立马像公园池塘里的观赏鱼得到了游客的投喂一般围涌上来,带着艳羡和啧叹,把要干的活计丢到一边,拥着二人回了知青宿舍。队上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,此等大事自然不能不通知支书和队长,他们很快赶来,怀着神圣的心情观瞻了两张录取通知书,最后,满意的眼神就落到了宋垚和章途身上。

“大学生啊!别人都说我们队最穷,可这一下子就出了两个大学生!”

“小章老师教书有一手,读书也厉害!小宋也是,脑瓜子灵泛得很!”

“……”

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子溜到了江宁川家,章途在心里对被他扔在原地应付支书和队长的宋垚说了声抱歉,很快就抛开了这码子事,把录取通知书拿给江宁川看。

江宁川珍而重之地抚摸它,明明是在笑,这笑里却无端让人看出一种苦涩的意味:“我就知道你能考上。”

他看着上面印着的开学时间:“开春你就要走了?”

“嗯。”章途也有几分即将分别的伤感,“我先回去看看我姑姑,然后再去学校……”

他忽然不再继续,停下来去摸江宁川的脸:“你不开心。”不是疑问,是陈述。

“你就要走了。”江宁川的难过终于铺天盖地如潮水般涌来,他此前一直努力克制。他知道章途有多重视这场考试,他并不愿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打扰到对方。章途备考的日子里尚有秋天的余温,现在冬日的寒风已经刺骨了。

章途抿着嘴,有一阵没有说话,天色昏了,他去点起油灯,想去看江宁川,对方却垂首,不愿让他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。

于是他恍然了,有些哭笑不得:“宁川,我只是去读书,不代表我们之间就要结束呀。我一有时间就回来找你,好不好?你等等我,等毕业了我接你去城里……你愿意跟我去吗?我好像总是太想当然,都忘了问你情不情愿。你愿意吗?”

他半蹲在地上,握着江宁川的手,抬头认真注视对方。心脏砰砰跳着,本人的神情却温和而不失严肃,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爱人。

当沉默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时,章途不得不把最坏的结果也说出来。因为已经做出过假设,所以说出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可接受,只是开口有些艰涩:“如果不愿意也可以……”

江宁川不等他说完,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,唯恐他将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似的:“我、我愿意!”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,手上的力道松了松,讷讷重复道,“我愿意的。”

没再给章途说话的机会,江宁川有些急迫:“你亲亲我,我们……我们现在做好不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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