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侧头看过去,青绕已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,电视声音嘈杂,但他似乎还能听到青绕平稳的呼吸声。
时清臣关掉电视,房间里恢复死一般的平静。他专注盯着青绕的侧脸瞧,他的视线扫过青绕的额头、鼻梁、嘴唇和下巴,忽然,他觉得眼前的这一幕非常眼熟。
青绕的侧脸,竟然跟拉雅神山的山峰形状很像。
他就住在山脚下,每天都能看到的神山,接受着神山庇佑的他,早已将山峰的形状刻进他的脑海里。房里并不是全黑,还留着一盏床头灯,青绕的侧脸看得清清楚楚,时清臣像是魔怔了一般,似乎想把眼前的画面牢牢刻在脑海中。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勾勒青绕的五官,神色灰败,眼神无光。
他无法寻找自己的生活,他也无法捅破这层窗户纸,两人这辈子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。
他能感受到青绕对他的感情,懵懵懂懂的,热烈又真心的。少年什么都没有,却给了他满腔的热情。午夜梦回时,青绕是否看着黑暗思考过自己对时清臣到底是何种感情?他早就到了结婚的年纪,又是家中长子,同龄人孩子都抱了两个了,他还是孤身一人。家人、朋友的催促,却让他越来越抗拒,每次心烦意乱时,脑海中都会浮现时清臣的那张脸,他那烦躁的心才会渐渐冷静下来。
他有许多朋友,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,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时清臣这样,让他心里总是不停地惦记。有时候在哼起方言情歌时,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汉人老师,想着天气冷了,他穿衣是否暖和;或是天气热了,他有没有减衣,中午太热,大家都只穿单衣,时清臣畏寒,只怕又会傻乎乎地不舍得脱衣。
距离青绕想清楚对时清臣的感情,也许只需要忽然开窍,又或许需要以年为单位的时间。
没有什么是永恒的,但爱会。
时清臣没指望青绕能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,他只想让他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。
第二天看完病后,时清臣和青绕很快坐上回到央诺的大巴车,急匆匆回到流仙玛,觉都没睡够,又要爬起来给学生们上课。村支书桑吉闻讯赶来,等着下课时敲开时清臣的办公室,走了进去。
虽然只有两天没见,但桑吉却觉得时清臣跟以前不一样了。从大城市来的老师身体再强壮,也跟当地人的强壮不是一回事,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老师了,时清臣素来柔弱,跟他们这种五大三粗的人可不一样,这两年时清臣常被病痛折磨,就算他再表现得云淡风轻,强撑着不让大家发现,可那种颓态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。而这时候的时清臣状态似乎比以前还要好了,好像好像他们去了一趟市里,就把什么事情了了一样。这在期间也有县城领导打电话到他家里询问时清臣的近况,桑吉没办法,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催促时清臣去看病。这不,时清臣好不容易看病回来了,他当然要知道事情结果,也好了了自己心中的一根刺。
桑吉带着自己家刚晒好的奶渣子来到时清臣面前,先细细观察时清臣的脸色,然后坐下笑着开口:“老师呀,这次这么快就从市里回来了,是不是没什么大问题?你也知道的,县里比较关照您,时常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,你一直没去,我心里都没底。”
时清臣对他笑了一下,如实回答:“初检是白血病。我心里记挂着孩子们,就拿了一些药和青绕回来了。”
桑吉先是想了好一会儿,忽然重重地嘶了一声,不可置信道:“白血病?我记得几瓦家的孩子也是带着去市里检查,回来说是白血病,没两年就没了——”桑吉瞄了时清臣一眼,声音戛然而止。
桑吉悔得直想抽自己:“老师,你不会有事的。几瓦家是没钱治病,只能带回家。你不一样,你是老师,又有保障,县里会帮你想办法的。”
时清臣摇了摇头:“我带回来的只是止疼药,疼了就会吃上一颗,并不是治疗白血病的药。”
“啥?”桑吉傻眼,“老师你有困难就跟我们说。”
“我没有任何困难,”时清臣脸色开始苍白,他抖着手从药盒里倒出一颗药,急忙吃了下去,“我不想治了。我已经报给县里,让他们尽快再安排一个老师过来,我不会耽误孩子学习的。”
桑吉恨道:“老师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在想着孩子们?你应该尽快去治疗,孩子们心中也是牵挂你的,我们都希望你把病治好。”
时清臣瘫在椅子上一直在喘气,只听他断断续续道:“你应该知道我的大体情况,我没有家人,没有朋友,我像逃难一样来到这里,遇上你,遇上青绕,遇上孩子们,你们早已是我这辈子最后的羁绊。我两手空空,每天像个行尸走肉,或许早一点解脱就是我的宿命。我已经看淡,你不要再劝说了。”
桑吉呆住,他似乎想起了两年前,他载着时清臣从县城回到流仙玛的场景。那时候时清臣刚下了摩托车,鼻间的鼻血早已干涸,却没有以前其他老师那般娇贵,皱着眉头数落着这个地方的天气环境恶劣,时清臣神情甚至都是冷淡的,麻木的,当时的他还在心中夸赞这位老师。仅仅过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