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还没有暗下去,晋援走出正厅,漫无目的地在花园石径上闲逛。瑶台宫中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,奇石假山,紫芝兰草,都是晋援熟悉的样子。祂蹲下身子,揪下一朵蒲公英拿在手里把玩,抚摸它柔软的冠毛。走着走着,晋援忽然看见一颗石子从宫墙外飞来,骨碌碌地落在草地上。
晋援心下疑惑,悄悄朝宫墙处走去,紧接着,又一颗石子被扔进来,落在祂脚边。
“阿援!阿援!”
熟悉的声音从宫墙外传来,晋援睁大了眼睛:“回舟?”
一个少年身手矫健地翻过宫墙,轻盈一跃便落到晋援面前。晋援奇怪道:“你好端端的大门不走,干嘛非要翻墙?”
乌回舟嘿嘿一笑:“等不及走正门,想早点看到你。”
乌回舟比祂年长一岁,自幼和祂一起长大,可以算作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了。其父乌文忠在朝中任兵部尚书,能力出众,深受皇帝信任,积攒了很高的威望。他的家族祖籍是宛州朱河,在当地的势力也很是庞大。一年不见,乌回舟倒端的是更加意气风发,风流俊俏。
他的身量与一年前相比抽条了不少,出落得更加挺拔。乌回舟拉着晋援走看右看,还要捏捏祂的胳膊看祂瘦没瘦。“你这一病就是一整年,可吓死我了!”乌回舟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,“幸好你没事,不然我就跟着你一起走了,我们殉情去。”
晋援心想,乌回舟果然一点都没变。
他将背上的一把长剑取下来递给晋援:“阿援,这把剑送给你。等你的身子好全了,我带你练剑,锻炼身体嘛。在床上躺太久,肌肉会萎缩的。”
晋援撇了撇嘴:“我的武功一直是赵将军教的。”
“赵将军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呀!”乌回舟焦急地据理力争,“我现在练得可好了,不信你看。”
他把衣袖挽起来给晋援看。乌回舟的身材确实又结实了不少,能看见很明显的手臂肌肉。晋援上手捏了一把,也确实很硬。
祂矜持地抬了抬下巴:“行吧,那我考虑一下。”
乌回舟笑起来,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,看上去很高兴。晋援觉得他笑起来傻乎乎的,于是选择低下头去看乌回舟送祂的那把剑。剑身薄如蝉翼,却又锋利无比,剑鞘上有精细的青鸾纹样,乌回舟说:“这把剑叫做鸾鸣,听。”说着,他伸手敲了一下剑身,随着剑刃震动,果然发出了铮铮之声,像是鸾凤尖锐的鸣叫。
“你哪里搞来的剑?”
“老家那边产的。朱河出铁器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晋援想了一想,还是把剑收起来:“那下回一起练剑,我倒要看看你现在有多厉害。你以前可从来没打赢过我。”
乌回舟更高兴了,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那支被摘下的蒲公英还在晋援手中,祂将那毛绒刚在面前轻轻一吹,雪白冠毛顿时四散飞舞。乌回舟看着祂的侧脸,微风吹起长发,祂鬓边发丝柔软地翘起,很是恬静的样子。乌回舟觉得晋援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。
夜晚的皇宫灯火通明,晋援坐在红木镶金香花轿中,暗红软帐和金线流苏随着宫人的脚步摇晃。祂掀开帘帐,看见一旁的苹阿,还有漆黑的夜空,远远望去没有一颗星子。前方挂满火红宫灯的巍峨建筑中传来青烟般的丝竹乐声,苹阿说:“公主,我们到了。”
乾坤宫中,另外三位皇子都早已到齐,晋撤晋扩坐在同一边,晋措坐在另一侧,中间便是他们的父皇。晋援坐在晋措身边的座位上,不多时,侍从们便端上御膳。
晋援面前的餐品看起来都是凫韶搭配的,这股药膳的气味,晋援在床上躺了一年都能闻出来。对面的晋撤似乎注意到晋援不太情愿的神色,安慰到:“援儿,你大病初愈,身子还需要调养,饮食不宜太过油腻。等过些时日,你想吃什么,哥哥都叫御膳房去做。”
晋援没说话,闷闷不乐地拎起筷子小口吃起来。旁边的晋措似乎很不忍心,悄悄将面前的红烧乳鸽推到晋援面前,但祂没什么胃口,将那盘乳鸽又推了回去。祂推回去,他推回来,一来二去,晋援有些无奈了,晋措这孩子有些时候实在执拗,无法,祂夹起一块鸽肉放进嘴里,软烂细嫩的肉块和香酥外皮经过咀嚼滑进食道,调味甘美恰到好处,晋援对弟弟笑了笑:“这个好吃,谢谢阿措。”
晋措红着脸,亦露出个笑容,继续低下头吃菜,晋援知道他又害羞了。
自始自终,正位上的晋伏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。天同帝对几个皇子都没有什么关怀之情,对兄弟姐妹也漠然处之。无情之人方可称帝,这似乎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。
在天同帝之前,最无情的皇帝非玉祁帝晋紫山莫属。作为年纪较幼的子嗣,她虽有极盛灵脉,却不是皇位继承的首要人选。在重光帝晋翊琨南征司幽时,年仅十五岁的晋紫山暗中挑拨离间,使得祚林王晋鸢与金苍王晋双了两位皇储候选人自相残杀,并以谋逆罪上奏重光帝。
这场皇储之争使得被下旨夺爵的晋鸢拒不交出爵位而自刎于都城外,晋双了则死于流箭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