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跳出来反对刘歆,龚胜刻意上书劾责自己对此负有责任,请求领罪退休。龚胜能有什么罪责?他说这样奇怪的话,无非是依仗“学术权威”的身份,摆出没有教育好下一代的姿态,故意不给年轻人脸面罢了。
&esp;&esp;汉哀帝料到反响会很强烈,就为刘歆开脱,试图平息舆论。皇帝发话,大家嘴上也就不说了。但是刘歆等三人彻底得罪了师丹、龚胜,以十四博士为首的儒生们当然与刘歆“割席”。原本在光禄大夫的位置上优哉游哉、每日进宫到天禄阁校书的刘歆,发现未央宫已经待不下去了。
&esp;&esp;他从这些人特别是权臣的眼神里,甚至感觉到了杀机。
&esp;&esp;出于恐惧,刘歆等三人向皇帝恳请离开长安躲避祸端,就像当年贾谊那样。皇帝同意了。
&esp;&esp;于是刘歆被外放为河内太守 24 ,西汉的河内郡靠近京畿,地位重要且经济发达,是一处不错的地方。结果,大臣们继续大做文章,说宗室不能在这样的战略要地担任太守,因为有谋反的可能;刘歆只好被迫去更远的地方,先任五原太守 25 ,这是与匈奴交界的北方边境;又任涿郡太守 26 ,也近乎边境。几年之内,刘歆颠沛流离,备受折磨,不得不称病免官回到长安。病愈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,被安排为安定属国都尉,安定属国是安置当时内迁或投降的外族的地方,也是边境,刘歆眼看就要绝望了。
&esp;&esp;房凤、王龚略好些。房凤任九江太守,王龚为弘农太守。
&esp;&esp;王莽眼睁睁看着刘歆黯然离开长安。扬雄呢,学术与文学的名声虽然越来越大,但依然只是黄门郎,置身时局之外;桓谭也因为支持刘歆而备受儒生排挤,只是他人微言轻,还够不上被刻意打压的资格,为了自保,桓谭与汉哀帝外戚傅氏、丁氏乃至后来的董贤主动结交,建立了良好的关系。
&esp;&esp;不久,王莽被遣就国,也离开了长安。
&esp;&esp;12好朋友一辈子
&esp;&esp;王莽从新都国返回长安不到一年,汉哀帝刘欣崩殂,在六月的仓促之夜,王莽成为汉朝实际上的掌权者。
&esp;&esp;在一系列拨乱反正的忙碌中,王莽没有忘记他的朋友。本来要出任安定属国都尉的刘歆,在王莽的建议下,被王政君留了下来,任右曹太中大夫,很快迁为中垒校尉。长安的卫戍部队主要是北军,北军里设有中垒校尉、越骑校尉、步兵校尉等武官,而中垒校尉除了自己带兵,还管着其他的校尉,可见王莽在初掌政权的过渡时期对刘歆的重视。
&esp;&esp;当然,刘歆的强项是学术。拐过年来,汉平帝即位,王莽的政敌也基本被铲除干净。王莽当上了安汉公,刘歆就被任命为羲和,这是王莽新设的官职,掌管天文历法。此后刘歆继续升迁,兼任多个官职,全面加入王莽的核心集团,成为王莽制礼作乐、典章制度的设计者。
&esp;&esp;扬雄也注意到老同事王莽的归来,但他和从前一样,不主动交接奉承。他继续做着黄门郎的差事,而且,这几年他的两个孩子先后贫病而死,他不得不往来于长安和故乡蜀郡之间,跋山涉水,叹息哀痛,对朝廷的局势也更加置身事外。但是,他始终留意着王莽,在《法言》里留下了他对这一时期王莽的赞颂:“周公以来,未有汉公之懿也,勤劳则过于阿衡。” 27
&esp;&esp;桓谭还担任着郎官,内心仍然坚定追慕着王莽。但是,哀帝在位这几年,他和王莽的死敌丁、傅两家以及董贤的良好关系,王莽不可能不知道。所以,桓谭没有奢望能够像刘歆那样迅速飞黄腾达。他已经三十七岁,性格日渐沉稳,在和王莽的密切程度上,甚至不如那些已成为王莽核心圈子的后来者,比如追随父亲刘歆的刘棻、擅长解说符命的崔发、深具谋略的陈崇。
&esp;&esp;几位旧日朋友——如果能勉强称为朋友的话——道路渐渐不同,但关于儒家改制,对于致太平的愿望,却始终未变。而且,改制的希望也不约而同聚焦在王莽的身上。
&esp;&esp;什么是改制?
&esp;&esp;儒家的改制,不同于一般的改革或变法,而是建立理想国,建立“王制” 28 。
&esp;&esp;具体来说就是“太平世”:社会消除贫富分化、人人物质上均匀;政治秩序按照道德高低上下排序;最高统治者是德位合一的王者,统治阶层是以身作则、践行仁义的君子,被统治阶层是懵懂无知、遵循礼节的小人——小人不是坏人,而是没有达到君子的人。
&esp;&esp;在王制里,“质”的层面是社会、民生、财富上的平等,“文”的层面就是礼乐制度,“王者”既是天下的君主,还是道德的圣人、君子的典范,不依靠暴力而是通过礼乐垂拱而治,德泽天下。
&esp;&esp;孔子说过:“质胜文则野,文胜质则史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