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两侧墙上花纹已经褪色,两排破烂得连棉花都空了的坐垫前,有一座与人同高的台子。莲花座上空无一物,正前方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香火盒,从窄窄的缝隙望进去,应当也是空无一物。可佛坛前的香炉却有一丝余热,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味。他揉着鼻子,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:“这佛像去哪儿了?怎么可能只有佛坛没有像呢?”
“分头找找看吧,反正庙就这么大,也不怕走散了。”姬无欢往左侧去,这才发现一整面墙上花花绿绿的并不是什么图案,而是密密麻麻的文字。他眯起眼睛看了会儿,发现几处较新的字迹:“……许梅娘?”
“这儿也有,刘艳、吕丽萍……这都是人名啊,还都是女人的名字。”娄丙摩挲着墙壁,忽地一收手,手心里一片黑漆漆的墨水,惊愕道,“这字还是新的!这个叫吕丽萍的人准时刚刚来过,还在这儿焚了香!”
“吕丽萍……”姬无欢在嘴里讲这个名字翻来覆去滚了几遍,也没能想起一丝痕迹,只好先放弃,“先记下来,明早道长来城里了再将这线索告诉他们吧。我们再翻翻看,有没有其他线索。”
两人又翻找了半晌,大约到了丑时,姬无欢倏地“哎呀”了一声,指着头顶说:“天花板上是不是画着什么?”
“什么?”娄丙抬头眯起眼睛,本就是黑夜,屋内更是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见,他想了想,半蹲在地上,你坐我肩上,我抬你上去看看。”
“直接踩台子上不就得了?”姬无欢不明所以。娄丙大惊:“你可真敢,在庙里做这种大不敬的事儿,也不怕佛祖出来把你给办了!”
姬无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:“现在都什么世道了,哪儿还有佛祖呢?那什么劳什子鹤仙叛道之后,不仅乱了世间阴阳条理使得妖魔乱出,更是堵住了仙路,让人界灵气稀薄。这百年来人间飞升的仙人都不过一个,平民百姓所信仰的佛祖怎么可能得到足够的灵气具现化。再说了,即使是百年之前,人们用灵气和信仰造出来的那也不是真佛或神,不过是虚假的依靠罢了,哪里有权力对我施加报应?”他这么说着,一边三两步踩着香火盒爬上台座,一脚踩上去“嗌”了一声,“这什么呀,黏糊糊的……唉,看不清啊。你帮我把门打开,看看能不能透点儿光进来。”天花板上摸起来坑坑洼洼的,还有些软,手指一戳就凹陷下去,颇为恶心。
娄丙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一头雾水,打开门,山那侧脚下的火光越烧越旺,橙红色的光微微照亮了室内。姬无欢瞳孔一缩,他的手竟然按在几十张死灰色的面皮上!无关的部份空洞,一个个长大了嘴,像是在哭诉生前的痛苦。“别看!”娄丙一声大吼,姬无欢很快镇定下来,一眼扫过去:“这些都是府上的佣人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娄丙定睛一看,果然分辨出几张眼熟的面皮,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,扶着墙干呕起来。姬无欢体恤道:“你要是难受就先出去等会儿,正好帮我看着那东西有没有往这里接近过来。”
娄丙虽然不愿让姬无欢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,可胸口像是塞了十几个包子不上不下的噎得难受,他只得坐在门口抠着嗓子吐出几口酸溜溜的胃液。淡黄色的液体落在干巴巴的泥土上,模糊了地上的脚印。
脚印?
娄丙猛地回过神来,左右看了一圈,果然又发现了好几串不一样的脚印。尺寸偏小,像是女人的脚印,看上去应该是这几天才来过。他绕着破庙转了两圈,突然意识到什么,来回比对了半晌,发现门口那条小径并非人踩出来的,脚步是从他们走过来的方向延伸而来的,而小径则是通往山西侧,太阳照不到的黑暗之处。照理来说路是人走出来的,既然没人走,那么这条草木不生的小径究竟是从何而来的?
娄丙顿时出了一身冷汗,这时姬无欢也恰巧从屋内走了出来,见他这副模样赶紧过来给他顺气:“你怎么了?没事儿吧?”
“没事,你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?”娄丙清了清嗓子,擦去嘴角残余的脏污。姬无欢揣着袖子擦了擦手:“那天花板上画的应该是一种古时传下来的经文,我也不能全读懂,大概是说如何通过法术更改女人腹中孩子的命数。”他冷笑一声,“愚蠢,连灵力都不能操控的凡人就算求神拜佛,又怎么可能掌管得了命数。”
“……无欢?”娄丙看着他不由皱眉,他本就想不通姬无欢这样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,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临危不乱,“你怎么了?”他刚问完,视线就越过姬无欢的肩膀落在庙内的地板上,猛地一缩。上十张面皮被残暴地扯下落,撕得七零八落,黏糊的皮肤组织连在一起,一些被从脸正中央撕裂,如同纸团似的落在地上。
不过比起无欢这种狠戾的行为,另一种猜想迅速的占据了他的心头:孕妇、改命、消失的佛像、血蟾蜍那张似曾相识的面部。
“啪嗒”
“啪嗒”
枫林沙沙,娄丙僵硬地转过头,只见天边一片漆黑,云朵间透着星星血色。血红色的佛面带着慈祥的笑容,拖着它挂满了人面皮的身子,一步步从小径那头爬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