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鱼拨弄着自己凌乱的刘海,撅起薄唇一吹,一缕乱发轻轻飘起,又将她的脸盖住。仔细一看,她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美人,鼻翼略宽,眉眼间距也有些远了,厚厚的嘴唇更是让她少了点儿秀气,多了几分土气。再加上那满脸的雀斑,怎么都不能让人把她和令那富商倾心的美人鱼联想到一块儿去。
不过人鱼对这些猜测一无所知,自顾自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。眼看着那头本就跟海草似的头发逐渐被她揉成一团乱麻,娄丙只好又问一遍:“听得懂人话吗?”
半个时辰前,解飞鸿施了个结界瞒天过海,将人鱼拐回了这个临时据点。与他们想象中不同,人鱼身上并没有太多妖气,丹田里的气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,只靠一层蝉翼般的灵璧护住。而这仅有的一点儿灵力也毫无规律,通常人即使不通灵力,也有着浑然天成调解自己体内气海的功能,而人鱼体内就像是一片无人照料的田地,杂草丛生、虫鼠为患。
姬无欢让她坐下,将手摁在她额头上探了探,摇头:“还是感觉不到任何东西。”
“灵珠。”花黎一开口,人鱼就猛地眼皮子一跳。他没有放过这微弱的反应,继续说:“我们把她带回来之后,她就一直这副呆滞的模样,只有刚才那于三汉接近时,才忽然挣扎起来。如果我们没猜错,她是个人,而灵珠被夺走,那她有这种反应也好解释。”
“等等,她是人?你们刚才就说的灵珠到底是什么?”于阳终于呆不住了,打断道,“她不是人鱼吗?”
在花黎不耐烦前,解飞鸿抢先道:“修仙之人在突破一定境界后,灵海逐渐无法继续以松散的形态被身体这个容器所接纳,于是灵气汇聚成丹,沉于人重心所在之处。通俗易懂地讲,也就是丹田里。灵丹、金丹、道心、甚至是灵魂,这些都是灵珠的别称。到了这个境界后,修士虽然实力大涨,即使被摧毁身体,只要灵珠还在,就能苟活。相反,灵珠也是修士唯一的弱点:被毁则殒,被夺则沦为任人差使的奴隶。”大约是终于意识到这一番话后,屋内空气有些沉重,他急忙补了一嘴,“但修士间要定下约定时,通常也会使用到灵珠。不总是与生死相关。”
“也就是话本里常说的‘以道心起誓’。两名修士结为道侣时,会将自己的血液与一缕灵气缠绕,赠送给对方。将其锁入灵珠内,就意味着即使一方生殒,只要灵气依旧,就能与其生生世世交缠在一起。”姬无欢说到这里,意味深长地瞥了娄丙一眼,勾起嘴角,“多有诗情画意呀。”
娄丙尴尬地打了个哈哈,岔开话题:“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人鱼之所以现在这样,是因为她灵珠被人取走了?”
解飞鸿点头:“没错,妖丹离体后妖兽无法存活。如果于阳说他听到人鱼说了‘灵珠’不假,那么她极有可能是个人类修士。虽然不知道她经由什么才变成这不人不妖的模样,但被夺走灵珠后,她的躯壳被灵珠吸引上岸,想要将其夺回。这么一想,刚才她有那般剧烈的反应,估计是和于三汉有什么关系。”他转头问于阳,“那老头子是什么人?你们一个姓,你和他有什么关系?”
“我要能和他有啥关系,还至于自己下海捕鱼?”于阳连忙摆手,“咱们村本就是分出来的,除了外地嫁进来女人,都一个姓。于三汉算是我爷爷那一辈儿的了,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他就一把老骨头了,现在是村里最老的,却还跟个大小伙子似的,中气十足,村里要决策什么大事儿都得听他的。”
花黎问:“那你见过他那只袋子里装了什么吗?”解飞鸿补充:“他刚才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麻布袋,一晃,就发怵丁零零的响声。”
于阳托腮想了会儿,摇头:“没见过,那老头子精得很,村里都没几个进过他屋的,更别说什么麻布袋了。”他反问,“那麻布袋是啥,很值钱吗?”
几人叫换了个眼神,解飞鸿笑道:“也不是多值钱,只是觉得那材质挺少见。我有个朋友喜欢收集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,随口问一嘴罢了。”
天边已经爬起一线鱼肚白,于阳说是出去解个手,就提着裤带往外跑。姬无欢开口:“刚才你为什么会对那布袋子有反应?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?”
花黎沉思片刻,盯着自己的手心皱眉:“我也说不清楚。他一掏出那袋子,我就感到一股冲动,好像有什么要从我的丹田冲破,冥冥之中与那袋子里的东西连结在一起……”说到一半,他忽地抬头,“你凑这么近做什么?”
“嗯?”姬无欢于是拉开半点距离,歪过脑袋仿佛刚才那个紧贴在他身上的人不是自己一样,“我只是在想,你脸上的鳞片可真是少了不少。”
“什么?”花黎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颊,一蹭,瞪大了眼睛。而一旁的解飞鸿和娄丙二人也发现——正如姬无欢所说,花黎脸上漆黑的鳞片骤减了一半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不等他自己反应过来,解飞鸿就冲上来掰着他的小脸飞快打量一番,又抓起他的手翻来覆去,就在他的爪子伸向花黎衣襟时,花黎总算忍无可忍地将他一把推开:“你做什么!?”
“少了!你身上的鳞片也不见了